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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中的界线

书籍名:《匣中失乐》    作者:竹本健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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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原来是这样。如果不应该发生惨剧,那么纵然我们头顶上覆盖了一大片的乌云,也不会发生惨剧。

奈尔兹如同漂在海上的小船,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思索。浓雾笼罩了他,还以为会粘住手脚,却又朝后方飘逝了。这种现象反反复复,奈尔兹全身已经像冒汗一样湿透了。

——然而,事实上惨剧却发生了。或许这一切都是无奈,没错,如果不是这样的结果,那么也许我自己会犯下杀人命案。

浓雾笼罩下的黑暗,这一连串杀人事件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。浓雾翻滚,灯火阑珊,炼乳一样甚至带着甜味一样的雾霭中,奈尔兹茫然徘徊。

忽然,远方传来铁路道口列车通过的警铃声,拖泥带水地响个不停。奈尔兹不知道脚下的路会把自己带到何方,只是,每当眼前出现障碍物挡住去路时,他就改变方向。转过数不清的路口,经过无数次的弯道之后,他已茫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了,或许他已到了陌生的远离市区的荒野。

记忆错误与催眠术。昔日曳间曾告诉过奈尔兹,在幻觉发生的瞬间,记忆会从现在向从前追溯,就像路边电子屏幕上的无数光点交替闪烁。从现在的这一点开始逆时间而行,人类的记忆通常就是这样,记忆会让每一个瞬间从现在退回去,而瞬间之前的自己如果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只是个记忆的话,那么人类的生命便是在这种毫不间断的虚构之中进行的。说奈尔兹前进的目标只是虚无,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?

奈尔兹思索之际,忽然注意到前方铁路道口的警铃声已经停止。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,因为他竟然没有听见列车通过的声音。

怎么回事呢?发生什么故障了吧?奈尔兹想,但仍旧没有停下脚步。雾越来越浓了,这位少年成了一只湿透的老鼠,在曳间可能走过的道路上踯躅。在浓雾里现在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鼻息声。黑暗中的界线——少年忽然想到这样的词语。

……也许我无意之中,已经被封闭在小说里了。现实与虚构完美地互换,现在我面对的不过是小说里的故事。

但是,在浓雾中考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?到处都是深蓝色灯光,外侧还笼罩着光晕,怎么看都只像是瓦斯灯光。所有物体在这种灯光朦胧的映照之下,都面目全非,变成妄想中的幻影。

那也可能是变电所的亮光吧?少年把双手插进湿漉漉的外套口袋里,身体剧烈地颤抖。巨大的阴影在他头顶上方延展,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。但是,再次望一望,整个黑影气息却又消失了踪迹。少年意识到自己内心难耐的烦躁,却不得不仍旧在这黏黏糊糊的浓雾里游荡。

这种雾……唉,我期待的到底是什么呢?现在只是在雾的迷宫里漫无目的地行走,可我期待的到底是什么呢?

这时少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。是啊,此刻在这里的已经不是我了吧?这样思考的肯定不是我。

然而,少年的面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答他。这里没有道路,没有建筑,也没有天空,有的只是雾、雾、雾,上下左右无从判别,完全封闭了少年。

所以,曳间,你赢了。你已经跨越了锋面界线,你赢了。

少年面前只是一片虚无。不错,少年从虚无中到来,在永无止境的浓雾中游荡,此刻必须迎接与自己意志无关的世界的到来。——深深的浓雾。

在那之前,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浓雾。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奶色的雾霭中,好像沉浸在深海里,就是这样的雾! 雾!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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